为梦想“拼”尽全力 改写命运进球得分
一群贫困山区出来的女孩，凭什么把足球踢到了世界面前？
你可以去看——她们膝盖红一块紫一块的印记；她们“瘸”着腿依然一跳一跳地奔跑在训练场；她们哪怕骨裂了依然带伤缠着绷带坚持比赛……而每一个场景，都饱含艰辛。
琼中女足不是一天炼成的。在她们痛并快乐着的背后，有着一股信念，一种精神。
这股信念，因足球而起，通往梦想所在。女足姑娘9年拼搏拼出好成绩：两人进入国青集训队，多人进入大学。而今，新一批球员又要怀着抱负走出国门踢比赛。
她们的足球梦，连同很多人的梦想，汇聚成海南梦，中国梦。
足球，让她们命运改写：贫困 刚选入队时不知足球长啥样
贫困，是琼中山区的底色。正是这种底色，让这群孩子有了更深的渴望。
2006年，第一批队员被选进琼中女足的时候，“饿”是她们共同的记忆。
“有时候，吃完饭从食堂走到宿舍，就开始饿了。”王玺燕说，当时队员的伙食标准时每人每天5元钱，而同时期省级专业队的标准却是每人每天35元。
王玺燕的家住在山顶的什响村。村里的女孩儿最多读到初中便辍学，或回家干活或去海口打工，不然就结婚嫁人。读大学对于她们来说，犹如天方夜谭。
得知有机会去踢球的时候，王玺燕对足球完全没有概念。“能在县城吃住，对我来说，有很大诱惑力。”王玺燕说，她毫不犹豫报名。操场上，教练替她测量小腿长度。她茫然地按照指示并起脚。当时她光着脚丫，穿着拖鞋。“你不冷吗？”教练问她。她摇摇头，没有人这么问过她。这里的很多孩子都光着脚丫。
进球队的第一天，就闹了笑话。有队员问她要QQ号，她的反应是：“QQ，好吃吗？”
2006年踏进这道门的时候，陈巧翠只有11岁。因为贫困，陈巧翠家连电话都没有，集训过后，没接到通知便以为没选上。“要开学的时候，我爸跑到原来的小学给我交学费，老师说选上了。”陈巧翠高高兴兴跑去学校。跑过去才发现，连专门的宿舍都没有。一间废弃的课室内，摆了20多张床，22个队员，每人一张。当时天气很热，没有装风扇，住在里面每天都“蒸桑拿”。“前门开着，后门开着，让风把我们的汗吹干。”
球鞋，是她们最珍贵的宝贝，每人只有一双，烂了，补了继续穿。
进队前，这些黎族女孩几乎都留着长发。训练累到极点她们能忍住不哭，可剪掉长发的一刻，有人眼泪掉了下来。绿茵场上，多了一群假小子的身影。
执着 “不让我踢球 我就不上学了”
“女孩子踢球能有什么出息！”这是球队刚成立时，面对的质疑声音。琼中女足第一批组队时间是2006年2月15日。琼中中学操场上第一次有了足球正规军。这在琼中，甚至海南都是第一次。那时，没人知道球队的未来在哪里。
可在场边练习田径的王丽莉还是心痒痒，渴望加入其中，跟大家踢球。
2006年6月，王丽莉终于忍不住主动找到肖山教练，希望参与球队踢球。
练习足球算是封闭式训练，一个月只能回一次家。王丽莉的父亲知道后，黑着脸，不答应。“平时天天回来，现在这么辛苦训练足球，一个月回一次家，没有必要啊。”
王丽莉家住琼中县城，生活条件不错。父母甚至已经为王丽莉规划好了以后的人生道路：等她高中毕业，参加培训就到一家单位上班。可王丽莉不干：“我这一辈子也不当工人，我要踢球。”
一天，父母让大哥到学校把王丽莉的东西搬回家，不要踢球。执拗不过家人，王丽莉干脆躲了起来，将东西寄放在同学家，偷偷又回到了训练场上。为此父亲撂下狠话：“你选择的路，你可别后悔，以后怎样我都不管了。”那几个星期，王丽莉干脆不回家，躲在学校训练。犟了差不多一个月，母亲心软了，周末时不时会炖一锅骨头汤送到学校。
而目前的第三批新队员王小玲雀跃着将入选琼中女足的消息告诉家人时，她的奶奶、爸爸妈妈、叔叔、姑姑，曾经全部表示反对。“踢足球这么辛苦，有什么出息？”但王小玲哭着闹着说，如果不让踢球自己就不上学。
王小玲的爸爸王国杨见拗不过女儿，最后答应了。开学那天，他开了一辆摩托车，在山路间骑行了2个小时，把女儿送到县城。书包里，塞满了家人给她准备的玉米和花生。“既然你这么想踢球，就好好踢。”这是爸爸对她说的话。
足球，让她们变得坚强：艰苦 右脚痛就练左脚 要拼不要哭
足球是快乐的。每次球到了脚下，陈巧翠都觉得来之不易。但训练，却是艰苦的。学员们最怕的事有两件。
一件是教练肖山拿出秒表。那意味着，又要拉体力了。“心里各种忐忑，但我们都很好胜，不想跑到最后一个，因此拼命跑。”陈巧翠说，有时候，队员们一边跑，一边哭。
一下雨球场就积水，队员们便一起跑越野。琼中中学离百花岭大概一个小时的路程，队员们冒着雨跑到山顶，又调头回来。肖山总是跟她们说，论技术和战术，那些大城市的足球队比我们好，“我们要把体能练好，把速度提上去。”久而久之，运动员们成了田径高手。到了省里举行田径比赛的时候，1500米的项目，这些代表琼中参赛的女足队员，竟然包揽了前三。
另一件她们害怕的事，是被罚帮教练洗袜子。教练肖山对她们的学习很关心，训练要成绩，学习也要成绩。如果发现她们逃课就会受到惩罚。“换着花样惩罚我们，比如打扫卫生，或者跑步，我们最怕的就是惩罚我们给教练洗袜子。不是一般的臭，简直是绝招。”
这些都不能让她们觉得委屈。真正委屈的时候，是受伤还要默默忍受。
有一次，陈巧翠在比赛中右脚因风湿无法正常行动，便找到教练肖山，说：“教练，我的右脚现在疼，能休息一下吗？”肖山黑着脸：“右脚疼就练习左脚。”平时不轻易流泪，这回，陈巧翠心里委屈，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但她脚上却没有闲着。没想到，到了后来，她的左脚和右脚一样，都很灵活了。
坚毅 “累，可我们习惯笑笑面对”
只要跑在球场上，琼中女足的队员们就会异常兴奋，仿佛不知疲倦的战士，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热身跑步的时候，性格好强的黄小雨努力跑在最前面。“如果看到别人超过我了，我就一定要超过她。”但小雨有时候都害怕跟郭秀好、王雯雯一起跑。郭秀好擅长短跑，速度极快；王雯雯体力好，跑步耐力足。
作为前锋的王雯雯同样有不服输的性格。有一次比赛中，王雯雯与对手拼抢球，整个人被腾空绊倒，左膝盖重重摔在了地上。王雯雯坚持着站起来，跑动了一下继续踢球。可下场后，整个腿已经没法再动。王雯雯没敢告诉教练，回到宿舍自己擦药酒。第二天训练继续。王雯雯知道有些动作没法做，只得告诉教练。教练听了说：“左脚疼，那就用右脚练。”王雯雯点点头。
训练进行到一半，由于长时间使用右脚训练，整个人站立已经有些困难。王雯雯主动找到教练说：“我腿疼，要不我去练习腹肌吧。”教练肖山点点头，可心里却为这群孩子骄傲：“这就是我们女足的队员，不怕苦、不怕累。我们的队员真是好样的。”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
其他学生看到这样刻苦训练的女足队员，惊讶地问队长黄小雨：“你们不累吗？”黄小雨回答：“我们也会累，可在场上，习惯笑着面对。”
坚持 带伤比赛到最后一秒三人送医
2007年1月，成立不到一年的琼中女足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比赛的机会，他们获邀参加在广东英德的一场比赛，但当时大比分败北。
这场失败让整个球队陷入低谷，队员自卑，士气低落。
当时的琼中女足队长王丽莉记得：“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走在外面都不敢抬起头。”
比赛完回来，王丽莉和所有队员一样，都下定决心：一定好好练，再也不出去丢人了。刻苦到何种程度，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不过两年的训练，让王丽莉患上了严重的腰肌劳损。
2009年，带着腰伤，王丽莉跟随琼中女足参加了是年在广西南宁举办的U16冬训。在训练中，王丽莉听说同在一起训练的浙江队有一个队医张医生能治。
张医生检查了王丽莉的腰后，惊讶地问：“这么严重的腰伤，你怎么还能踢球？”王丽莉回答：“我不知道怎么严重，就知道动起来会感觉痛。关键是，我还能不能打比赛？”张医生很严肃地说：“你再继续这样踢球下去，不治疗，腰伤可能导致你瘫痪。”
即便如此，王丽莉依然坚持打完了此次冬训期间的比赛。
2011年7月，在内蒙古包头举办的全国中学生运动会的比赛中，琼中女足找回了自信。那场比赛，琼中女足有3个人住进了医院，其中就有王丽莉。
王丽莉腰有伤，在被对方球员顶了一下之后，依然坚持比赛，并成功打入一球。等到比赛结束，王丽莉直接躺倒在地，被120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另一个进入医院的是王玺燕。王玺燕是在父亲去世的第四天，含泪来到赛场的。“我希望能踢出好成绩，告慰父亲在天之灵。”但第一场比赛，王玺燕的右脚脚踝就骨折了。
到了和内蒙古的比赛，王玺燕的替补是王薇。比赛刚开场不到一分钟，王薇一个挑球过人后摔倒在地，坚持了一会儿被换下场后确诊左膝十字韧带撕裂，半月板损伤。这对足球运动员来说，是一个几乎要断送运动生涯的伤。
看着队友一个个受伤，王玺燕对肖山说：“教练，你让我上吧。”坚持了30多分钟，当结束的哨声吹响宣告胜利时，王玺燕咯噔一下坐到了地上，肖山抱着她就往医院送。这时王玺燕的脚踝肿得像馒头一样，袜子都褪不下来。
当王丽莉和队员们一起回到休息宿舍的时候，安徽队看到海南琼中女足过来了，都站在门口欢迎，赞“你们踢得真好”。
足球，让她们触碰梦想
圆梦 踢进大学校园 踢进女足国青队
一切在慢慢变好，女足队员们用汗水换来了成绩，也改变着球队和自己的命运。
2012年，琼中县政府从非常有限的政府资金当中拨出20万元专款用于琼中女足的运营，琼中女足队员的每天的伙食标准从之前的10元涨到了45元。而后，琼中女子足球队被设定为事业单位。与此同时，首批队员通过自己的努力进入了大学校园，甚至还有几个人进入了国家女子足球队国青集训队。
不仅如此，通过足球，她们还走进了大学校园。
2011年7月，王丽莉从教练肖山手中，拿到了海南师范大学体育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接过录取通知书，王丽莉转头就往家里跑。
看见录取通知书，王丽莉的父亲有些惊讶：“啊？还有大学录取通知书啊？”父女俩一下笑了起来。王丽莉第一次看到，父亲这么开心。想不到踢球也能踢出成绩。
王玺燕2012年走进海南师范大学时，消息传开，那些曾经不解的亲戚，也为她感到骄傲。“如果没有足球，现在我要么辍学打工，要么嫁人了。”
先后进入海南师范大学校园的，还有陈欣、王晓妮、高禹萱、陈巧翠、伍子璇、王薇、王小玲、林娜、王亚哎等队员。
她们中，还走出了“国字号”球员。2010年10月，陈欣、王丽莉入选国青集训队。陈欣又入选2012世青赛中青队女足大名单。
传承 新一批女足队员们不忘拼搏精神
2012年9月，琼中女足招第三批小球员，到琼中各乡镇去时，许多父母带着孩子们踊跃报名，因为琼中女足在海南乃至全国已打出名气。
生活和踢球的条件都在变好，孩子们已经不再为一双球鞋愁眉不展。但琼中女足的精神，仍在传承。
在训练场附近的住处厨房，王慧敏和王敏慧两个孩子用一个大汤勺给同伴们煮汤。教练肖山为她们独立生活的能力感到骄傲。
王慧敏最害怕的，就是看到教练失望的眼神。有一次，练球时她们踢不好，教练吴小丽一气之下回了房间。“我们都好想哭，在球场站了好久。”王慧敏说，她们忍住没哭，去向教练道歉。
王慧敏的脚踝受过伤，在场下看到伙伴们踢球时，她总担心，“一个月不锻炼就跟不上队了。”
队长吉艳磊也偷偷哭过。有一次，训练的时候，吉艳磊停球传球都做不好，被教练骂到眼泪都快掉下来。回到宿舍之后，吉艳磊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这个孩子心里打了退堂鼓。同伴们围上去，拍她的背，鼓励她。“好几天我都在那里想，想明白了，只要把球练好就可以了，我有时候偷偷去练。”很快，吉艳磊便跟上了。
吉艳磊说，自己是队长，必须带好头。
筑梦 因为足球 她们有了梦想和希望
几乎所有的孩子，在接触足球时，梦想都是不清晰的，但在接触足球后，变了。
“以前，哪知道什么梦想，就想着多吃点。”备战的王小玲说，但接触到足球之后，所有的姐妹，心里都有一个足球梦想。“我的梦想是加入国家队。”
因为个子高，王小玲被安排当守门员。受伤成了王小玲的家常便饭。扑球是最容易受伤的时候，有时是膝盖，有时是手掌。有一回，打内部比赛的时候，因为没有戴手套，足球一次次撞到王小玲手上，火辣火辣的，她的手后来就发紫肿起来了。“我都不敢告诉妈妈，怕她不让我踢球。”王小玲说。有两个星期，她的手都发痛，有时候半夜痛醒。但她没有休息，“手受了伤，还有脚啊，那两个星期我就练脚。”输球的时候，王小玲会流泪，作为守门员的她自责。但是，不久前上北京比赛，都是9：0，8：0……王小玲一个球也没让对方进。赢了比赛后，王小玲要出国比赛的消息传回老家，村民纷纷夸赞，这女娃为村子增光了。
而那些刚走出校门的琼中女足老队员，也有着她们的梦想。陈巧翠说，自己离开了校园，但不会离开足球，会把自己的足球梦种在海南这片热土上。她希望海南能成立足球俱乐部，很多
小孩在阳光下踢球，快乐成长；每个拥有足球梦的孩子，都能有实现梦想的一天。她觉得，这一天正在靠近。
南国都市报记者 杨金运 敖坤 徐善应 王洪旭/文 李小岗 刘孙谋 陈卫东/图
